北街上，朝天门往事悠悠

　　松阳北直街，邑人也称之为北街，《松阳县地名志》：此街处于南北方向之北段，原称北大街，曾称光明街，1982年6月命名北直街，长500米，宽4米，南连人民大街，北接毛祠路。松阳史志办的何为松参照1947年松中校友通讯录及对部分街巷的实地考察，称之：为县城北门之主街，北起朝天门，经仁寿坊、永庆铺、关王庙等，南至申亭止。

　　上世纪九十年代，东西走向的紫荆街将北直街当中截断，从此北直街被分成南、北两段。北端末梢曾设有松阳县邮政局。1942年9月，松阳邮政局被日本人投下的炸弹焚毁，县城光复后，邮政局长祝锦堂将邮政局迁至位于北直街他的私宅，并在此营业了7年。

　　那时整个县城也就三个邮差，一周内遂昌、碧湖、宣平三条邮路大家轮翻走一趟，邮差李樟云挑着邮包，每天在夜色里出发，在黎明的时候走到另一个城市完成邮件的投递，这样的差事他一直干了几十年。

　　去宣平送邮件，李樟云必经高7米，宽6.4米，深10米的朝天门，那是松阳县城内唯一留存的城门，是松阳北面的进出通道，也是北直街的起点。

　　朝天门进来街西面的一片建筑直至烟行“临天栈”，民国期间大部分被烟商老板方锡沛买来，土改时，方老板成了地主。门外钉着“历史文化建筑”的北直街3号宅就从方家的手里分给了贫下居民“小宝侬”， “小宝侬”没有儿子，就将房子转给侄子毛龙水。

　　3号宅大门开在山墙上，石质门框，木质屋门，门外有披檐，左右两只短柱上撑着牛腿和斗拱，大门常年锁着，门的一侧开了一扇窗。对面的2号宅是潘氏族人建造的祠堂，三间两厢对合式，屋里生活着一个叫潘跃先的瘦小老人。这支潘姓是从三都乡里黄村发出来的，老人清楚记得自己的祖宗。土改时，这幢房子分给了老人的养父潘家顺。

　　潘氏祠堂下来一列，与方家相对的一片是刘氏家族的。刘氏已经在城北发脉了一千余年。临街豁口处及垂直于北直街的一排低矮的建筑，曾是刘氏祠堂的旧址，1958年的时候祠堂被拆，更多地用来满足人丁发脉后的居住所需。

　　民国期间，刘亮振、刘亮豪、刘亮麒三兄弟在北街的北端一带算是比较起眼的，刘亮振曾是税务局局长，赌博当掉了不少家产，常坛弄5号就是他用三担谷当给了洪振华的父亲。刘亮豪没有稳定的职业，包过水碓，又在戏院把过门，街坊洪振华小的时候去戏院时没少恳求：“亮豪伯伯，给我进去看一下歪。”刘亮麒的宅子在临街一片，主营酒业，街后的刘宅内有一口井，平常门都关着，这些水他要先用来满足酿酒所需。刘亮麒的家产分给了三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十几年前，街对面烧来的一把火将刘亮豪的老酒店烧掉了，成了一处火烧坛，二女儿刘菊球火以每平方100元卖给了街坊刘先标，火烧坛下首是小女儿刘菊华的，以每平方1000元的价格卖给了街坊洪振华。

　　相传，北门刘氏曾发过一笔“横财”，在刘家二亩田头路边，倒置着一个槽底开裂的破石槽，它虽置于宣、松要道路边，过往行人在此歇息的不计其数，但从来没人去翻动。直至民国初期某年的一日，刘氏五兄弟在二亩田中劳作，上岸歇息之际，好动的老三一时心血来潮地翻弄起了石槽，居然发现槽内存放着满满的一大陶钵的银元。

　　当然，那些银元与现在所见到的石库门豪宅是否有关系，没人去探究了。

北街上，烟草味淡淡弥漫

　　松阳生产烟叶的历史最早可追溯至康熙年间，至民国时，清末民初，仙居的郭隆兴、兰溪的方锡沛，还有临海、天台一带的烟商，他们看到松阳烟叶货源的充裕，就在松阳购进了房产，成立了临海、天台的商会货栈——“临天栈”等烟行。北街上当时有行号为“协和”的蒋绍福、行号“一成”的方锡沛、行号“郭隆兴”的郭元灼和行号“协裕记”的徐仁熙，还有天台烟商金达三。

　　门牌上显示北直街79号的宅子就是当年的烟行老板金达三从叶姓人手里买来的，三间两厢带一个前院，辅房及二楼当年都用来堆放拣选好的烟叶。金达三的儿子金关良没能子承父业，而是投笔从戎，可当他从黄埔军校毕业后，行至宣平就遭遇了土匪，魂弃他乡。留下三个女儿和一个从未见过父亲的儿子金耀邦。金耀邦由奶奶和母亲一手带大，并一直生活北直街79号。他的妻子是南门市墈头布店老板叶大成的女儿，夫妻俩人因为在1965年6月12日一同下放到关溪村而相识结婚，再过两年，俩人就是金婚了。79号天井里种满了花，四季都有幽香，使得屋内的烟草味荡然无存。

　　烟草味曾是民国期间北直街上比较寻常的味道。现在北直街的老居民，对北直街的印象是三多，理发店多、草药店多还有算命摊子多。

　　北直街底端是永庆铺。1942年8月，日军在永庆铺下投下炸弹，这片被火烧掉的地方居民就称之为火烧基。郭隆兴的烟行就在那时焚毁一空，后来郭隆兴就在原址上重建了烟行。可惜的是，2年后，他新建的烟行仓库再次遭受祝融之灾，幸好当时北镇设置了消防队，街坊义务消防员及时赶来切断了火路，使得郭家的宅子至今还有一半保存着，另一半被公家建了卫生防疫站。

　　被称为“樟炎婶”的赖冬英从丽水碧湖镇嫁到潘后街头弄，53年前，因为毓秀小学做大会堂征用了宅子，于是杨樟炎就在火烧基上构筑新的房子，无奈用火烧基上的泥土打墙打上去又会塌下来，现在88号房比邻居的房子矮一截。

北街上，鸿儒与白丁往来

　　今年93岁的叶大来，仍然耳聪目明，见到他的时候，他拿着一张《环球时报》在看，除了国际性的报纸，当地的报刊《新松阳》也在他的案头上。

　　“我的祖上太太公叶元良曾经有7000亩地，叶家是靠经营烟叶发家的。”在北直街边上，至今有条巷子因叶元良曾在那里开当店而命名为‘当店弄’。

　　“叶元良有四个儿子，三儿子茂琦太公是杨家堂人的女婿，我查过杨家堂《宋氏宗谱》，太婆名字叫宋金英，她生了五个儿子，二太婆是县城南门下天妃宫的傅氏，我们叫她‘傅氏太婆’，她生了三个儿子。太公茂琦也是经营烟叶的，当时有句话这么说‘乌鸦飞不出他的田地完，黄狗走不出他的弄堂遍。’但是叶元良的老婆，是叶村乡南岱的吴氏，我们都叫她‘败家太’，怎么败呢？第一，她会抽鸦片，抽鸦片也不能将叶家败掉，她就往娘家漏(财)，叶家的很多钱都流到她娘家的外甥和侄子家。

　　“茂琦太公的二儿子叶庆锡和三儿子叶庆崇都留过洋的，爷爷叶庆锡在日本帝国大学读的是理化学科，他从日本留学返国后，当松阳县首任教育局长，并兼任毓秀高等小学校长。三伯父叶庆崇在1925年时任浙江省立第十一中学校长，国民党军官陈诚就是他的学生。从我爷爷辈开始算起，家族中教书的人很多，我的父亲叶友麟是北京大学毕业的，后来也教书，三伯的大女儿叶霞翟，小的时候我管她叫‘大霞姑姑’，她是一个教育家，另一个姑姑叶锦霞高中毕业后曾在国强中学教书，还有我六叔的儿子叶雯也是教书的，他比我小好多岁。

　　“我是高级测量科职业学校毕业的，就是现在的浙江省工业大学，1942年至1946年在学校就读，毕业后进入省测量队，1948年，我爸爸写信要求我回来，他说‘语文老师遍地，数学老师难觅’，我就回来了。”

　　62号门上钉着的历史文化保护牌上显示，这座建筑为明末的建筑，62号的最后一个叶姓人将房子卖给了两户人家，六十年代的时候以200元的价格卖给了应姓夫妇，过了几十年，另一半的房子以六七千元的价格卖给了另一户租户。尽管梁柱已经被岁月染黑，但枋下的浮雕圆润，极具明代特色。

　　1947年出生的刘金女，她的大姑妈嫁在北直街66号，小时候到大姑妈这里来做客，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条街太宽了！”， 1965年，她成了一名老师，在二小教书，于是就住在大姑妈家，北直街给她最深的印象是吃水紧张的，六十年代，她大姑妈家有七八口人吃饭，家里就要派出一个人专门守在水井那里，用半个篮球做的“水桶”一桶一桶地提，装满一水桶就挑到家里。几十年过去了，刘金女忽然发现这条街变窄了，窄的连小车居然都没法通过。这条街也变得安静了，曾经热闹的一条街，现在成了全县老年人最多的一条街，北直街北端有个104岁的老人今年刚刚过世，南端，90岁以上的老人就有叶大来、黄宗瀛、李海荣、蔡土金，蔡土金今年102岁。

　　88号房两间店面中靠北的店面长年租给古市的林宝福父子，林宝福父子在北街摆算命摊子已有20年，在赖冬英家租了17年，最初，他给樟炎婶的月租金是70元，现在每月给200元。

　　林氏父子是最早占领北直街的算命市场的，父亲去世后，算命摊子由儿子林森荣独挑，据说他的影响力居然超过他的父亲。松阳仍沿续着五日一行的行日，林森荣在行日当天和行日的第二日准时坐在店堂内的案几后，案几两侧及前面放着凳子，总有闻名而来或是老顾客想要趋吉避凶，挑选良辰吉日。不论是算命、看相或是择时辰，林森荣一边询问一边用狼毫在红纸上徐徐写着，行云流水地写上他们的姓名、家人姓名及出生年月，相应填上生肖及天干。结婚的吉时挑好后，即使排队的人再多，他也会慢悠悠地将红纸折成一个纸包，一边强调禁忌，一边在上面画上“双喜”。算一卦命40元，挑一个时辰150元，没有人讨价还价。

　　林森荣肤白而又清瘦，他的微信昵称是“非道”。现在，他是北直街上唯一的算命先生。

作者：黄春爱 来源：松阳新闻网 编辑：叶跃明 吴胜 时间：2018年10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