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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夫的夜晚 来源: 松阳新闻网 作者: 王人勤 编辑: 吴胜 2013-07-01 航船头水坝旁有一处袖珍小亭,背靠林木葱郁的小山,面朝欢快跳动的浪花,似一位历史老人,无怨无悔地厮守着这方脆弱的渔业资源。古亭衰老且存几分撑力,石柱上有楹联云“一片孤云渔入港,数峰残照犊归村”,这种甚是契合县情田园松阳的、优美而带动感的联句,会一次次撩拨我的心弦,勾起我对“渔入港,犊归村”这样一种“田园草根”生活的无限向往。可总是由于思想上的随意与行动上的慵懒,蹉跎了几十年的时光。 (一) 初夏暮春,乍暖还寒。这天我来到俗称松阳三桥公园的堤岸。只见牧童骑牛,慢悠回村,白鹭低翔,群鹜浅吟,村舍掩映,晚霞散绮,呈现一幅“落霞与孤鹜齐飞”,春水共长天一色的壮丽景观。暮春的溪水亮丽而浪漫,飘逸而舒展。走近翻坝,溪水宛若白练带着它的几分牛劲直泻下方,咆哮声震天介响,仿佛置身黄菓树。瀑布呵,你是否在摆动着你那庞大的身躯鼓励我实现观捕鱼的愿望?我不得而知。须叟间,数峰残照不太情愿地坠落山后。夜幕无声无息地向我仄逼过来,在阴晦中挣扎的山峦轮廓线消失,近处霓虹闪烁,远处灯影点点,灯光显得有些挤眉弄眼,是否你持怀疑态度,在讥笑我这闲云野鹤,居退懒散之人也能下水捕鱼?我无意计较。 这是一位世代捕鱼的渔人,人称老艾,五十开外,趁着夜暮来到大溪边,他脸庞黑里透红,岁月的雕刀刻下缕缕沧桑,却也留下风霜磨砺后的执着与坚韧,以及那流年积淀的豁达与仗义,江枫鱼火,薪辈相承。松阴溪无数次洪水的造作形成了内溪,约10多米宽,躺在堤岸边。沙渚边野草萋萋,不知名的红的、黄的碎花儿像点缀在绿绒布上的图案。堤上的山栀花,白净、纯洁、高雅,在热烈地绽放着,并散发着缕缕清香,与水边的草花遥相呼应,显得格外生机盎然。老艾说,白天我放下10只鱼笼和一些丝网,晚上要按时收鱼。约过一小时,老艾收完了内河中鱼笼内的鱼,收获颇丰。在夜幕中,借着公园的灯光,也能看到他脸上漾着几分满足的笑意。 生活仄生激情。老艾很快就到主航道边,我趁着夜幕慢悠着追到他身边。我说,老艾,休息一下吧,你昼夜捕鱼,象台满负荷高速运转的机器,体力会透支。他说,10条鱼笼,10条丝网是我生命的全部。他那具有震撼力的话语穿透我的心,难道生命的内涵就是渔具吗?我慢慢地读懂他的内心。我恍悟了。老艾原是乡下人,靠几条鱼网在县城里盖了洋楼,全家迁居县城,幸福指数大大提升,鱼网始终是他的生命。我想这是老艾祖宗风骨的延承,演绎的是一种勤劳致富的精神。捕鱼因人生的感悟和执着,才有了对内心平真的赞美,才有了不辞劳苦的冲劲。 老艾头上戴着安全帽,额头上装着电瓶灯,这灯光很亮,照得老艾心间暖洋洋,也照得鱼群的木讷与迟钝。老艾很像一位久经考验的矿山工人,当他坐到轮胎船上时,又像一尊盤坐在莲花座上的观音。我想尝试一下捕鱼的味道。他说,你不能坐这简陋的船,又说,他妻子第一次坐这船栽倒溪流中间,变成落汤鸡。他劝我说,天气尚凉,如果翻船落水会生病。我感到有些无奈与郁闷,但深表理解。老艾坐在船上,总是在600米溪段内下水,逆水不停地来回飘荡,犹如山阴兰亭王羲之群儒酒足诗后释怀的水灯,缓缓向下漂动。老艾双手拿着两片小板,打击水面,那声音啪啪响,划破宁静的夜空。这声音想必与老艾的期待相共鸣。老艾在溪流中上下重复几回已无法计清,他察鱼、赶鱼、缷鱼作业时间达三个小时之多。汗水滴湿了衣襟,体力透支了无限。此时,夜已深人已静,老艾说,还有三条鱼网没有“缷鱼”得拿回家解决。劳累一天后的人们早已进入梦乡。老艾邀我第二天晚上九点半到他家去尝试“缷鱼”。与其说是缷鱼,倒不如说是去耳闻他世代捕鱼的甜酸苦辣,我欣然允诺。 (二) 责任与兴趣的使然,第二天晚上,我按约到老艾新洋楼前,老艾早已将白天放在溪间的鱼网拿回家。灯光通亮,只见老艾与妻子在横竹竿的网上“缷鱼”。所谓“缷鱼”,就是把钻在鱼网上的鱼取下,可是也有些诀窍。我问老艾,你捕到这么多鱼,怎么销出?他说,夫捕鱼,妻卖鱼。我说,夫妻配合,天衣无缝啊!我缷鱼动作笨拙,我边缷鱼边向老艾了解,祖宗职业与家庭情况。老艾说,听爷爷说,祖宗从北方迁来,有几十代了。到底是何时何地迁来,他也说不清,老艾只有高小文化,从小随父捕鱼,对宗系没有考证。我沉浸在无限的遐想中,在猜想着,老艾祖宗难道是安史之乱为避战乱而从微山湖畔迁来这人烟稀少、统治者鞭长莫及的百越之地定居?难道是富春江严子陵祖师严光的旁支?难道是被元朝铁蹄追赶的新安江九姓姻系支派?扑朔迷离,像一团悬谜。我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一提起他的渔家生活,老艾不无遗憾地说,曾祖父为维持生活,勉强做了竹筏,买了鱼鹰,长年漂泊在江面上,上到界首,下到堰头,有时还要跨县作业,春夏秋冬,不分昼夜,以溪滩为家,与深潭为邻。过着风餐露宿生活,真有“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感觉,碰到渔坝还得被他敲竹杠罚款或被抢去渔具,尽管胼胝勤劳,经济还是拮据,生活依然困苦。 知恩图报的古训在老艾的爷爷、父亲等几代人中深深扎下了根。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这个血管中流淌着北方渔人血液的继承着北方渔人谱系基因的老艾之父艾云良,凭着他的一手好水性,在洪水如猛兽的溪流中救起被卷入洪流的农人,还在松阴溪洪峰中拦捞过从上游冲下的屋架、家俱、杉木等等,被群众称为不怕死的英雄。 沧海桑田,几度春秋。新中国成立后,渔业发展,渔人翻身,九姓人从江面船上到陆上定居。老艾家也翻了身,感谢共产党之心牢记永恒。在深谈中,从老艾的口中还了解到一些渔帮文化,他说,开捕前要祭水神,祭潭祭礁,祭林默、陈十四娘娘,祈求风平浪静、风调雨顺、消除灾星、渔业丰产。渔人还要学会急流中察鱼群,静水看鱼脉,捕虾找浅滩湾,追鱼团赶鱼群,深潭找鱼以及自养鱼鹰,保蛋,孵化,育雏,壮体,训练,指挥深水作业等等渔人专业知识,渔帮文化底蕴深着呢。老艾接着说,当今松阴溪上捕鱼人很多,有捕鱼证的才是合法的。他深有感触地说,如今松阴溪中野生鱼资源严重枯竭,原因是多方面的,希望政府加强监管,遏制过度捕捞、无序捕捞现象,增加鱼苗的投放,重视渔人的思想教育,宣传全民保鱼护鱼理念,形成野生鱼良好的生存环境,重现昔日“渔翁举杆肥鱼影,寒鹜梳毛龟甲波”的辉煌。这时,夜阑人静,四野阒然,时针已指向十一点。 (三) 也许是鱼资源脆弱的伤感,也许是过度捕鱼后的忧愁,使我陷入茫然,甚至在胸前掠过一丝浅浅的痛。松阴溪鱼资源是两岸人民赖以生存的源泉,渔产业的萎缩,有客观因素,也有主观原因,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制约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的现象。保护野生鱼资源需要监管,也需要全民努力,人人献出爱心。这时我蓦然悟出一个道理,如今的鱼类不再是一份肴菜的概念,而是一份永恒的健康,更是一份民族的希望。 光阴竞逝,时岁渐进。“三桥名胜,亭台依旧;塔寺景观,花月留题”。老艾继承父业,年复一年,实现着他从小追求的渔人梦。他说,他今后的愿望是:“桃源松阳,鱼跃松阴,虾游浅滩,河塘库汊”。 鱼儿荡漾,每当想起老艾捕鱼往事,我脑际总会浮现出,他肩挑皮船身披雨衣踽踽向松阴溪走去的身影。我冀望他在合法捕鱼的道路上走出一道更绚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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