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三十的逼近，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四十年前的那个年三十夜。

　　那年我在大兴安岭山脚下一个小山村宜斯坎生产队插队，二十几个知青挤在一个屋里过日子。年三十那天，屋里没柴烧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不张罗上山砍柴。我在知青中岁数最大，有责任挑起这副担子。于是我给大伙做了个鬼脸，戏谑道：“兄弟们，别冻成冰棍了，等着老哥的柴火吧！”

　　大兴安岭的冬天是极寒世界，呵气成雾，滴水成冰。白天最低温度达到零下30多度，夜里可到零下50多度，那天我记得是零下32度。我套上牛车，放上绳索和斧子，拢着手，蹦蹦跶跶吆喝着上山了。

　　大兴安岭砍柴不用刀刃，而是用刀背。因为冬天温度很低，树木中的水份都凝固了，小碗粗细的柞木都硬的像铁棍似的梆梆硬，用刀刃砍去，一砍一个小缺口，不顶用。而用刀背捶树木的底部，效果就不一样了，借着柞木的脆劲，它就折断了。到了山上，我抡开大斧玩命地干起来。我心想，今天是大年三十，怎么的也要在中午前赶回青年点。或许是有点累了，或许是操之过急，我一斧抡过去，抡了个空，捶到自己的胫腿的脆骨上，痛得我龇牙裂嘴，眼泪扑嗒扑嗒地往下掉。急中有错，更要命的是装车绞绳索的时候，不小心让长长的绞把反弹了回来，正打着我的右眼。顿时我眼前漆黑，跌坐在雪地上。我捂着右眼疼痛难忍，不禁在地上打起滚来。

　　正是屋漏偏遇连夜雨，危难又遭麻烦事，我好不容易绑好车，赶着牛车下山时，不知怎的牛突然毛了似的越走越快，我使劲吆喝也没停住。后来发现是绳索绞的太松，柴火都往前突出来，触到牛的大腿和屁股上，致使牛毛了。我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勉强绞紧了绳索又上路了。我来边疆一年了，本来赶个牛车问题不大，可那天我眼睛痛，心又有些急，故赶起来就没有那么地道了。总把车轱辘往石块上过。经过这一颠簸动荡，绳索又松了，柴火突出来老是触到牛的大腿和屁股上。牛毛了又毛，我不得不停停走走。

　　大兴安岭冬天昼短夜长，下午两点半就夜幕降临，大地灰濛濛的了。等我好不容易把牛车赶到半路上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更让人傻眼的是：这老牛经三番四次的折腾，没力气拉车了。任凭我怎么有劲抽打它，吆喝着，它就是不开步。更让人魂飞魄散的是：老牛突然翻倒在地，口吐白沫，喘着大气。我听老农说过：大冬天，牛翻倒在地，不要半小时就会冻僵的。我赶紧解开牛轭，拉开车辕，死劲拽着牛鼻绳，吆喝着让牛站起来。柴火是拉不回去了，我悻悻地牵着牛往回走，走到半道上碰见了几个知青和老队长。我眼眶潮湿了，哽咽着叙说着今天的事。老队长安慰我，说：“没事，一切会好的，走，到家过年去。”我没有拒绝，到老队长家过了个难忘的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