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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深处有人家

  2004年春天,我从县民政局下派到离县城60多公里的玉岩镇何山头村做指导员。在那白云飘浮的大山深处,我时刻感受着大山的厚重与巍峨,感受着民风的淳朴与热情,感受着这些活着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死去化作雨水和泥土的人们,为修建一条乡村简易公路的梦想与渴望、奉献与付出、汗水与艰辛。

  一

  这是初春的一个日子,我从县城出发一个人往何山头。在余叶口下车,我沿着村民指引的方向,向大山深处的何山头走去。攀上一道陡峭的山岭,我汗流涔涔地来到一条横路上。

  忽然,小路上传来了说话声。随着扁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两个挑着担子的山民走近了。看见我,他们歇下了肩上沉甸甸的担子。一个60多岁,头发花白的大爷用手捋了一把额头上如雨的汗珠,笑着问我从哪里来。我说了真实身份,问他们挑什么回家。

  原来,这些日子村里家家户户做香菇菌棒,今天他们从县城把做菌棒的麦麸运到余叶村,因上山没有公路,就把几千斤麦麸一趟趟挑回家。边上那位40多岁,背上衣服被汗水浸湿一片的中年人显得很激动,他说几十年来,这里的人就这样无日无夜地赶来赶去,无公路的地方,挣几块钱骨头都累断了。还笑着说,何山头是个穷地方,今年准备修公路,你这个县里派来的领导一定要多帮忙哦!

  一路翻山越岭,经过2个多小时的步行,我终于望见山脊上升起的袅袅炊烟。远远望去,何山头村就像是筑在峭壁上的一只鸟巢,静静地浮在白云悠悠的蓝天之下。

  二

  何山头村有230多人。这里绿树参天,竹海茫茫。还有四季常青的香榧树群,200多株已活过三、四百年的香榧,它们铜枝铁干般枝条上所挺生的条形细长的鲜绿,生意盎然,为后人遮蔽一份荫凉,奉送一份福泽。

  1935年,中国工农红军挺进师进入浙西南开创革命根据地,粟裕将军带领他的将士们在这一带展开游击活动。在村口寺庙的墙壁上,至今保留着历经岁月沧桑的红军标语:“不当卖国贼蒋介石的老卫兵!”“欢迎白军士兵暴动起来当红军!”站在天井里,想象着那些消逝在时光深处的身影,仿佛依然听到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感受到他们为苍生百姓谋幸福的梦想。

  但是,快过去70年了,这里人们的生活水平虽然有了很大提高,可依然贫穷、落后。村里看不到一幢宽敞明亮的水泥楼房。村上的年轻人,长年奔波在外,大多在江西、云南、贵州等地割松脂。几年来,邻村的姑娘没有人愿意嫁到这里来,村上新娶的10多位媳妇,都是从千里迢迢的四川、广西、云南等地带回来的。这里的手机没有信号,电视节目模糊不清。

  因为没有公路,不仅生产资料要从山下艰难地挑上山,煤气、啤酒等日用品也得靠肩挑背扛搬回家。什么时候村里通公路,这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的梦想。

  三

  2003年冬天,何山头终于遇上了乡村康庄工程建设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消息像春风一样传遍了村子的每个角落,人们的心头都乐开了花。

  夜晚,村民们提着电瓶灯,冒着寒风,满怀期盼地聚集到村民主任叶永清家里。大家围着村支书叶水木、村委成员叶建伟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村里造路需要自筹资金的事情。因乡村康庄工程建设资金实行政府补助政策,资金不足部分要村里自筹解决。何山头是个“空壳村”,平常连村干部的误工费都发不了,村民的日子也不好过。为此,人们缄默了。

  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提出了把村里统管山上的香榧树承包给村民的建议。最后,村里决定把200多株香榧,以20年期限以每株600元承包给村民;家庭困难的人,可以把份额作价转让给愿意承包的村民。

  何山头村,终于筹到了公路建设配套资金14.3万元,为筑路工程创造了前提条件。可是,正当大家兴奋地迎着交通勘测人员进行测量的时候,一个新的难题出现了。

  四

  何山头坐落在大山里,通公路只有两条线,一是经过根坑村的王山头、八担、松树坑三个自然村,来到根坑村出口的省道上,二是经余叶村来到余叶口的县道上。为了让更多人受益,村里按照镇里的意见选择了第一条线路。

  一个个寒冷的夜晚,永清带着村干部提着电瓶灯,先后来到王山头、八担、松树坑、根坑与农户们签合同。对开路用到的农田、自留地、自留山,以及农作物受损等情况进行赔偿作价,等公路开工后付款。

  2004年春天,在我来村里的前一天。当人们兴高采烈地簇拥着勘测人员,在松树坑村路段测量的时候,十几个松树坑人绑着柴刀赶来了。他们把前几天测量的标志全部拔起来扔掉了,还抢走了测量的标杆。这些人认为村里签合同时没有征得他们同意,不允许公路经过他们的自留地、自留山。

  我们在空荡荡的原村小学教室里,召开全体村民会议,最终决定村公路的方向。

  在明亮的灯光下,大家弓着背坐在地上的木头上,等待着开会的村民。此刻,村民们谈得都是村公路的事情。因交通不便,村里3000亩树木,600亩竹林,毛竹、木头要靠肩膀搬到10多里的山下,别人的毛竹每百斤卖35元,村里才20元;上一年级的孩子要翻山越岭15里去根坑小学读书。偶尔有人得了急病,更是叫天不应,呼地不灵。所以大家铁了心,哪怕勒紧裤腰带也要把公路建起来。

  晚上11点多了,经过讨论表决,考虑当前的困难和日后村里物资搬运方便,大家决定村公路改往余叶口方向。

  五

  何山头村有何山头、源坑、王坳头三个自然村。从何山头往西走4公里是源坑村。离源坑一公里的王坳头村仅有一户人家。

  2004年暮春的一天。因王坳头有育龄妇女离村久不归、涉嫌逃避计划生育的事和核查源坑村最低生活保障人员家庭情况,我前往源坑村。

  从余叶村出发,经过2个多小时的步行,我来到源坑村对面的山口上。这个仅有160多人的小村子,静静地卧在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溪旁。

  在王坳头村何星发家里,他妻子告诉我从云南来的媳妇年过后就不辞而别,至今没有音信。在塞给主人一再推辞的5元吃饭钱后,我返回源坑村走到低保核查对象何庆法家里。

  这是一个三口之家,主人50多岁,是个瘸子。妻子智障,目光呆滞。20多岁的弱智儿子向我要了一支烟,笑哈哈地走了。更让人同情的,我夏天再来这里的时候,庆法却坐在肮脏的地上只靠双手挪动着身体;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他的另一条腿被截肢了。

  走在村道上,村干部根旺说起村上修路的事情:因为没有公路,这里的孩子要赶20多里山路上学,有人生病了就要抬着下山。村里人夜里11点开始采香菇,早上3点多出发把香菇送到30里外的镇上去卖。如果不趁何山头村开路的机会把路修起来,源坑也许这辈子都看不到公路了。

  我一个人走在山道上。心想,当年愚公移山,也是为了通路。如果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也许根本无法想象他们的艰辛。通公路,告别肩挑背扛的日子,这是人们日夜思念的事情啊!

  六

  2004年盛夏的一个清晨,我和永清、水木、建伟三位村干部,匆匆赶往镇里。在天边泛着紫红色熹微的光亮中,我们走了十几里羊肠小道,来到根坑车站。

  这一个月来,永清带着我们三天两头跑余叶村。夜晚,大家坐在余叶村烟雾腾腾的会议室里,为公路沿线农田、自留地、自留山,以及青苗受损的补偿问题,谈论不休。最后,何山头村作价9万元,以村里承包的方式与余叶村签订合同。

  当何山头村里把前期4万元合同款打进余叶村户头的时候,根坑村的干部不肯了。他们认为何山头村与根坑村的农户合同未解除,却与余叶村签合同是违法的。他们一方面提出赔偿问题,一方面还希望公路过根坑方向,并愿意做好松树坑人的思想工作。即使村公路往余叶口方向,也要经过松树坑人的插花山和农田。于是,今天镇里召集何山头、余叶、根坑村的干部开协调会。

  在根坑车站等不到车,我们走路来到镇会议室已经11点了。根坑村的叶书记,松树坑的村民早来了。刚开始,镇里还要让公路过根坑方向,永清却认为公路往余叶口方向是村民的决定,何况合同的钱也付了,不能再变了。这时,松树坑人激动了,他们说如果公路经过余叶口,那么就是把钱铺满自己的山和田,也绝不让何山头人开公路。一个矮个子、短发的村民说,在他的山上开路,除非挖掘机从他身上开过去。根坑村的叶书记说,开路是好事,应该支持,只是合同签了,我如何向村民交代呢?

  最后,协调会开不下去了。

  七

  2004年初秋,在付清余叶村9万元合同款后,何山头村公路又让交通勘测人员开始测量了。第8天的时候,根坑村的干部带着七八个人赶到测量现场,把勘测人员的标杆、三脚架抢走了。

  从春天到秋天,半年过去了。何山头村好不容易请来了勘测人员,却碰到了这样的事情,村民们被激怒了。8月19日早晨,失去耐心的村民自发组织起来,承包了一辆客车,载着30多人赶到镇政府。

  情绪激昂的人们,围在镇政府的办公大楼里,竭力要求镇里把被抢去的测量仪器交出来。有人说测量仪器放在雷副镇长办公室,人们想进去拿。雷副镇长说,在问题没解决之前谁也不准拿测量仪器。一个村民奋力捶打着办公桌,怒气冲冲地说:今天看我把你的桌子掀了!大家看情势不对,马上把那村民从办公室拉出去了。

  这时,镇里的包书记来了,他叫村民们先回家,让村干部留下解决问题。村民们说,今天问题不解决就不回去了。于是,包书记让人通知根坑村的干部立即来镇里开会。

  下午,人们在镇会议室签协议书。开始,根坑村要何山头村赔偿毁约金3万元,经过讨价还价,最后减为2.3万元。下午4点多,双方终于在协议上签字,并当场支付了毁约金。钱是大家凑的:水木1万元、五奶0.5万元、发弟2千元、根宝1千元……镇里答应两个星期内让测量人员来村里,届时把测量工具一起送回来。

  2004年冬天,何山头村公路完成了施工图设计,在县交通、国土、林业、公安、水利、环保等部门进行会审后,县招投标中心开始编制计划,准备公开招投标了。这时,村里靠村民集资的钱已所剩无几了。

  寒冬时节,我和永清、水木拿着自己写的申请报告,往县各机关单位讨钱去。一天夜里,我们提着火腿、香榧到某小区找领导。在寒风中等了2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要见的人。当永清说明来意要走进别人的家门时,却被冷漠地拒绝了,火腿被远远扔在了街道上。

  虽然为钱受了窝囊气,但是我们为村里讨了几万元钱:民政局1万元、土管局0.5万元、林业局0.5万元……

  八

  2005年春节后,余叶源口响起了挖掘机隆隆的轰鸣声。何山头村的公路,终于在人们焦急的期盼中开始施工了。

  春天,我被召回县里参与村委会换届选举工作,当夏天再来的时候,一条散发着新鲜泥土气息的公路,已延伸到何山头的山脚下。走在自己寄予了希望与情感,也付出了心血与汗水的公路上,我内心充满了喜悦;何山头终于要告别肩挑背扛的日子了。

  2005年冬天,一个阳光温暖的日子。我结束下派要离开何山头了。这天,我从源坑村来,这里的村民也已人均集资1000元,准备造公路了。为了公路,他们卖掉了村里仅有的120亩统管山上的木材,承包出71株香榧和最好的8亩良田,哪怕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了。

  在村口,我遇见了村民叶发,他开着小车从外地放松香回来,今天刚要去县城。我高兴地接受了邀请,坐着小车回县城。小车在修建中高低不平的山间公路颠簸着。我们谈起了修路的话题:乡村康庄工程建设泽被世代,造福山区百姓,如果不是这项民生工程,何山头人也许再过一辈子也没有公路。

  九

  多少年的痛和伤,潮起潮落成沧桑;今年清明节,我来到了阔别已久的何山头。

  我坐在建伟的小车上,沿着早已竣工的水泥公路去何山头。建伟告诉我,自2004年开始测量、2005年掘好路基,到修成今天这条直达源坑村的水泥公路,国家一共补助了300多万元。现在,村里家家户户有了摩托车,还有7户人家买了小车;村里办起了民宿,常常有上海、杭州等地的客人来游玩。村里人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我来到源坑村。源坑村公路作为康庄工程项目,村民自筹资金60余万元,也终于在2008年开通了。一户人家的王坳头搬到了源坑村。当年那位云南媳妇回来了,她的小儿子都7岁了。在明媚的阳光下,过往的岁月顷刻之间成了前尘梦影。望着水泥路上红扑扑脸蛋的孩子,兴奋地追逐着前面推着单车的大孩子,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天地间人世的沧桑变化,一种欢悦之情浸润心怀,阳光格外明亮起来。

作者:徐跃华 来源:松阳新闻网 编辑:叶跃明 吴胜 时间:2018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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